候鸟
♡北野&小波
♡如果你知道去哪里，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。（五周年贺文）
01
相依为命的父亲因公去世之后，北野没有再去学校上学了，依他现在的成绩考不上什么好大学。拿着父亲单位打发给他的一沓抚恤金，在附近的墓院里挑了位置最好的一块墓地把父亲安葬了，钱就用去了一半还多。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，笑他说：“人死都死了，还打肿脸充胖子！”北野没说话，本来低头跪着的身体，猛然站起来，上去给了那人结结实实的一拳，把人按到地上打。
从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起，他整个人都像丢了魂的牵线木偶，没有表情，没有声音，机械地跟着处理这事儿的大人做着所有事。父亲也没什么兄弟姐妹，连发丧都省了。北野觉得要不是父亲的事情闹得挺大，出了人命，他一辈子也得不到这么多关注，这些关注里的到底有几分真情，几分假意他也懒得去想了。他现在只觉着，父亲活着的时候为他受了太多苦，人在经历了巨大的惊喜或打击之后，脑子里都是乱的，想到的东西也乱七八糟，而不仅事情本身。就像现在，北野想的是：如果父亲走得安稳风光，是不是能投个好胎，不误了下辈子运道？
十七八岁的少年发起狠劲力气是很大的，到现在眼里才有了点生气儿，泛着熠熠生辉却又像着了魔，五六个壮汉拉扯他的胳膊，半天才把他拉开，那个人已经满脸是血。北野是感谢那个冷嘲热讽的人的，刺激到他的神经，让他恢复了知觉，让他一腔不知道怎么发泄的悲愤找到了出口，这些悲愤在他心里，像熔浆一样，冒着热气翻着滚，烫的他难受。他想：打死了才好，判我个死刑刚好去陪爸爸，也是解脱。
北野成了孤儿。
02
北野成了孤儿。可是这个世界没有人因为你是孤儿就对你百般照顾，剩下的抚恤金交了两个月的房租和北野自己的生活费，加上房东婆婆心疼这孩子，免费让北野住的一个月。在爸爸去世的第三个月里，离开了他生活了十七年的，勉强称之为“家”的地方。
北野把能卖的都卖了，要带走的东西少的可怜，一些可能用的上零碎玩意儿，折现的几百块钱，几件当季还能穿的衣服和鞋，一张爸爸的照片，冰箱里一块快发霉的面包，窗台上的一盆熊童子和一部二手市场淘来的手机。爸爸说家里是需要点绿色的，植物的生机总能带给人希望。手机是爸爸买给他上大学用的，放在抽屉里都没舍得打开过。
他抱着那盆熊童子，把面包叼在嘴里，其他东西一股脑装进了书包背在背上。一个一直生活在学校里抱着书本过日子的孩子，还没学会什么一技之长，北野不知道要怎么养活自己，手里的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。正遇上学校放学，北野坐在马路牙子上，看见曾和他称兄道弟的男孩勾肩搭背的从对面走过，放声聊着今天体育课谁多进了一个球，没有人看见他，也没有人提起他，他的离开对别人的生活没有一点点影响。北野从书包里掏出印着学校校徽的校服，扔进了垃圾桶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条街区。离开了，就不会再穿了吧，就别给母校丢人了。
03
北野被老院长带进院子的时候，小波正坐在“彩虹之家”福利院二层的阳台上晒太阳，自从阿杰和彤彤姐走后他常常一个人坐在这里。就像他之前对彤彤姐说的：“我没什么要坚持的，也没什么要放弃的。”在找到属于自己的地图之前，他想多陪陪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和老院长，没事再出去跑点零活挣钱给孩子们买好吃的。
从水泥柱围栏的间隙里，小波看见一个面色灰白的少年跟在老院长身后向里走，老院长拍拍手集合了院子里的孩子们，向他们介绍“彩虹之家”的新成员。小波看着他一身带着破洞的黑衣服和书包上的铆钉扣，把他划分在了小巷子里收保护费的混混那一类，看着他的目光也不由得冷下来很多。
待北野从阳台下面经过，一盆凉水直线扣下，时间算的那么准，北野从头到脚都湿了个透。老院长一边大叫着：“是谁把水盆放在阳台上的！”一边给北野拿毛巾，北野随意的甩了甩头发，用毛巾捋了一把短发，和老院长说了句没事，抬头看阳台，那个从他一进门就一直盯着他的男孩，已经不见了。
小波站在老院长的办公室里着急的发问：“老院长，您问清楚了嘛？他真的是孤儿吗？您可不能什么人都往回带啊，万一带坏了福利院的小孩子！”
“小波，他真的是孤儿！我发现北野的时候他就晕倒在马路边上，已经好久没好好吃饭了，前阵子相依为命的父亲意外去世了，也是个可怜的孩子！”
“可是，您看他穿的简直就像一个……”小波的话还没说完，就看见洗漱干净，换了一身素净衣服的北野靠在门框上对他笑。
“像什么？”
“像校草。”小波愣愣地看着判若两人的男孩，条件反射的说出来。
“小背带裤，以貌取人可不好。”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，有一对梨涡，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痞气，又和那种街头恶棍不同，他的气质很干净。小波在心里想。
“你才小背带裤，给人取外号更不好知不知道！”小波难堪地扯了下自己背带裤的肩带，对着北野翻白眼。
“哈哈哈哈！行了你们两个别闹了，小波，北野他刚来福利院，你们年纪相仿，你带着他到处转转，熟悉下环境。”
“知道了，老院长。”
“走吧！”
04
北野发现小背带裤真的是一个很不爱说话的人，他公事公办的带北野走在福利院的各个分区里，简短介绍，看着北野点头就走向下一个地方，没有一句多余的话。可是见到小朋友又笑得很开心，看起来也很受欢迎。
北野抬手挠挠后脑勺：“小背带裤，你是不是对我敌意？”
“小波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我，叫小波。阿杰搬走了，我那个房间有一个空床铺，你收拾收拾晚上住进去。”
“嗯。”
北野吃过晚饭之后坐在院子里看小波和孩子们一起做游戏，耐心出奇的好，说话也温声细语的，和白天对自己完全不同。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先回去睡觉了。房间里有两张拼在一起的桌子，左边那张是小波的，桌面上的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。床边的小柜子里衣服码的平整，和北野这边比起来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，北野想，一个男孩子怎么活得和女孩一样精致，多累啊。他草草洗漱完躺在木板床上看对面那个床位，被子叠的像豆腐块，床单上一个褶子都没有，就像是部队作风。门是开着的，他看见小波带着那些小孩子像玩老鹰捉小鸡一样，一个跟着一个进水房洗漱，然后再听着他把小孩子一个个送回房间，提醒他们晚上睡觉不许蹬被子，给更小的孩子讲晚安故事。
大概有一个小时，北野没看时间，只是侧耳听着那边的动静觉得有趣。小波走进了房间，看了一眼北野算是打招呼，然后转身取了另外一套被当做睡衣的干净衣服，睡到了自己的床上。北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把被子蒙在头上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，不小心被撑起被角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肢，等摸黑把衣服换下来再把睡衣套上头，小波已经热的喘不过气了。
北野掀开被子，把手臂肘在床沿上托着脑袋看着他笑，被子搭在腰际，露出块状的胸肌和腹肌。“都是大老爷们换个衣服，你不用这么藏着掖着吧。”
小波闻声向这边看，看似不经意地扫视北野，尴尬地咳嗽了一声，“我不习惯。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？穿个背心也行。”
“我没背心。”
“那，我给你拿我的？”小波犯了难，一个有轻微洁癖的人居然说要把衣服借给别人穿？小波自己都不知道脑子在想什么。
北野看着他睡衣上的海贼王，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指，像挑兵点将一样“你的……我穿不上吧！”
北野已经尽量注意措辞但好像还是伤了少年的自尊心。对面床铺上的人，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，北野听见他翻了好几次身，明明是醒着的，就是不出声。
得，自己这是又把人得罪了，可我说的是实话啊！北野在心里嘀咕。
05
第二天北野醒来的时候，小波已经出了门，一整天也不见踪影，晚上赶晚饭时间才回来，随便吃两口饭倒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，那么爱干净的人居然连睡衣都忘了换。后来几天也一直是这样，两人虽同住一屋，却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。
北野想知道他在做什么，硬拦住昏昏欲睡的人问他：“你最近在干什么？”
“做兼职。打扫卫生，发传单，端盘子什么的。”小波一天几个时段要跑好几个地方，真像“革命一块砖，哪里需要哪里搬”了，只不过他不是活雷锋，他是要赚钱的。
“以后我和你一起去吧！”
“你能行吗？”
“没问题。”
于是，一直独来独往的小波身边有了伴。
小波是个讨喜的孩子，他给老板推荐北野，老板二话没说也就用了。中午发完传单之后，北野说要用自己挣的第一笔钱请小波吃饭，说是请吃饭其实就是两碗小面，但是有个人陪你一起吃好像味道也变好了。
因为有北野的帮忙，小波一天的工作量比之前也少了一半，关系也在一天天的相处中变得融洽。没有出去做兼职的夜晚，北野和小波坐在音像店的门口，蹭着店里的WiFi在手机上下载喜欢的明星唱的歌，听到特别喜欢的某一段，两个人忘乎所以地跟着唱，被老板从门口叫骂着赶走，一路狂奔回到福利院，站在院子里看着对方和自己一样的窘态，像两个恶作剧被抓包的顽童，笑地上气不接下气。
他们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上铺了草席背靠着背听歌。北野在地上发现了老院长抽剩下的烟屁股，一小嘬堆在角落里，有的已经熄灭了，有的还冒着点火星，看来是刚抽的，在黑暗里就像是不会飞的萤火虫，闪着最后的光。
“我最喜欢周杰伦的那首彩虹。”小波突然说。接着他唱出声。声音没有周杰伦那么有磁性那么低沉，但默落的感觉如出一辙。
{哪里有彩虹告诉我
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还给我
为什么天这么安静
所有的云都跑到我这里
有没有口罩一个给我
释怀说了太多就成真不了}
“这段吗？我以为你喜欢的是高|潮那几句。小波，你的梦想是什么？”
“我没有梦想。”
“每个人都有梦想，怎么会没有梦想呢？我就希望我可以成为像迈克杰克逊那样的舞者。”北野对着空旷的院子轻声说，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。
“果然是梦想。你也就做做梦吧。哈哈哈！”
“喂！怎么这么悲观啊你！做梦是每个人都有的权利啊！我就不信你没有幻想过未来。”
“我只是认得清现实。一个从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，又被养父母抛弃，一直生活在福利院的孩子哪有什么资格谈梦想，不过是橱窗里看得见，摸不着的奢侈品罢了。”小波低着头用树杈在地上一遍遍划着圆圈，喃喃自语。
“约翰列侬说过：‘一个人做梦，就只是做梦；一群人一起做梦，就是真实。’我爸爸也不在了，以后我陪你啊！”
小波没有说话，两个人都静悄悄的，只有手机里的歌一直放着，声音被调的很小。等从头到尾听完手机歌单里的最后一首歌，小波叫他：
“北野。”
“嗯？”
“你说，得到过再失去和从来没有得到过，到底哪个更残忍？”
北野顿了顿：“我觉得都特残忍。”
“睡吧我累了，今晚谢谢你。”小波站起身，向里面走。
夜里，北野快要睡着的时候，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小波说：
“其实我的梦想和你差不多，我想有一天可以成为像周杰伦那样的人，唱自己写的歌给别人听。”
06
他们不再漫无目的只为挣钱的做兼职。
小波会弹一点吉他，在酒吧端盘子的时候，有个驻唱生了病，小波毛遂自荐救了个场，下台之后，老板问他要不要做这里的驻唱？
小波在这里有了一份较为固定的工作，每次晚上去吧里之前的白天，他都会把那天要唱的歌给北野先唱一遍。北野是他的第一个粉丝。
北野起先不放心他一个人在酒吧工作，每次都要陪着。小波还记得他去酒吧的第一个晚上，北野光着膀子，赤着两条花臂坐在台下，说要当他的保镖，在酒吧里，小波是被划在一个范围里唱歌的，受众多是学生或者小情侣，真想闹事的人根本不往这里来，他坐在那儿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，害的底下听歌的人都不敢大声鼓掌。
小波下了班已经是后半夜了。他勒令北野不许再跟着他去酒吧了。小波拉着他的双臂仔细看上面花纹，又是龙又是虎的。
“我记得昨天还没有啊？你什么时候去纹的。你这样会吓坏福利院的小孩的。”
北野看着他，变魔术一样撕去了手上的纹身贴“喏，假的。你之前都说我长得不像好人，我总要发挥下这张脸的优势吧，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你了。”
小波说，北野是他见过最温柔的坏蛋。
北野自己呢？他开始跟着电视，网上的舞蹈视频学习。他会去最繁华的街区跳舞，每个从这里经过的人都是他的观众，从最开始的模仿到自己编舞。有时候也会遇到下晚自习的曾经的同学，他不再躲避，对着他们笑地坦然，对所有愿意给他几块钱或几十块钱的路人致以最真心的感谢。
梦想和理想之间的距离叫努力，他们正为此奋斗着。
周杰伦要来这座城市开演唱会了。酒吧的老板收到了朋友送的两张门票，知道小波喜欢，就转手送给了他当生日礼物。
小波是和北野一起去的。
在鼓乐齐鸣，人声鼎沸中。北野冲小波大喊：“路途遥远，我们在一起吧！”
“好！”小波郑重其事地点点头。
END
*以后也要继续陪他们走下去呀！
